離開楊凌，連夜趕往甘肅慶陽。剛進入市區，就被一團濃霧包圍。采訪車在夜色中穿行于慶陽市區街頭，絲綢般的霧氣均勻地籠罩著車身，連明亮的車燈都劃不破這道純粹。

但氣味可以。

到達酒店后，采訪團一行漫步在慶陽城區，陣陣香氣不斷從街頭巷尾升騰起來。這是令慶陽人自豪的羊肉大餐。人們圍坐在桌前大快朵頤，熱烘烘的霧氣載著肉香從鍋中升起，隨著霧氣逐漸在大街小巷氤氳。

霧里，人們的面孔若隱若現，看得并不真切。采訪團一行就像上古時期的周人，懵懂地闖入了這個神奇的地域。

數千年前，周人領袖“棄”被夏王朝的統治者任命為農官，官名為“后稷”，并賜封地于“邰”，也就是如今的楊凌與咸陽一帶。周人非常重視農業生產，是先進農業的代表，農官一職也一直由周人擔任。

故事并沒有在這里結束。在傳說中，隨著統治者政權的衰落，時局越來越不穩定，農業也越來越不受到重視，最后農官更是被取消。“棄”的后代“不窋”丟了飯碗，只好帶領族人離開。這一段，被后世的司馬遷形容為“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間”，“戎狄”指的就是西北地區以戎和狄為代表的各個部族，就在如今甘肅省慶陽一帶。

起初，對周人來說，這是一段令人沮喪的旅程，他們遠離了政治經濟文化中心，也遠離了世代居住的家鄉。眼前是個蠻荒之地，這里的人們居住在地穴，以狩獵和畜牧為生。

堅強的周人并沒有被殘酷的現實擊倒。從不窋開始，周人用三代人的時間用心經營發展。他們將先進的農業技術帶給當地居民，帶領他們搬出地穴，種植莊稼，同時虛心學習當地居民的狩獵本領和畜牧文化，與自己最擅長的農耕文化融合發展，為周人的基因注入了血勇。

到了不窋的孫子公劉接任部族首領時，周人已經成了一支上馬能打仗、下馬能耕種的驍勇之師。他們帶著信念和決心，再次在世人面前展露鋒芒，“周道之興自此始”。不過，這是之后的故事了。

數千年來，慶陽人始終以周人后裔的身份自豪。他們修建了周祖陵，紀念不窋的偉大功績；他們流傳著周老王的故事，講述不窋之子鞠陶的生動傳說；他們在公劉廟前舉辦祭祀，傳承著周人不朽的文化；他們用心保護先周遺址遺跡，探尋隱藏在久遠塵煙中的先祖往事……

在婚喪嫁娶等人生大事上，慶陽人始終恪守禮儀，保留了周禮中許多優秀的傳統文化。公劉廟附近的居民，在家中老人去世時，會佩戴一種特殊的孝帽，遠看就像帝王所戴的軟冕，當地稱之為“軟王帽”。據傳說，這是因為周王在此修建王城，給當地人的特殊禮遇。而在慶陽市鎮原縣，當地群眾會在孝衣背后用麻紙寫下《詩經·小雅·蓼莪》，用以紀念先人，全國僅此一地。

從體現農耕文明的楊凌蘸水面，到融合畜牧文明的慶陽羊肉，周人先祖在上古時期這一段波瀾壯闊的旅程，至今仍在影響著當地人的生活，在陜甘大地上久久傳頌。

周人離開慶陽之后，又去了哪里？又有著怎樣的傳奇故事？也許咸陽能帶給我們答案。

寶雞融媒記者 張家旗

聲 音

隴東學院歷史文化研究中心教授馬嘯：

各地協力推動周文化“出圈”

“周文化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，具有深厚的歷史底蘊和豐富內涵。先周文化圈通過發掘考察，協力推動周文化‘出圈’具有重大意義。”11月1日，隴東學院歷史文化研究中心教授馬嘯接受采訪時說，先周時期的道德觀念、政治制度等對周禮的形成產生了重要影響，通過對先周文化的研究，不但可以填補歷史記載中的空白，也為當代社會提供了歷史借鑒和精神滋養。

“在陜西、甘肅、山西、河南，有很多學者傾注畢生心血，研究先周文化。”馬嘯說，通過對先周文化的深入研究，讓我們更加清晰地了解那段古老的歷史，為中華文明的起源與發展提供重要線索；同時，傳承周人精神，如敬天保民、勤勞勇敢、團結協作等，為社會注入積極的價值觀念。　

馬嘯認為，要加強考古研究和學術交流，好好挖掘先周文化的內涵和價值，提升先周文化和周文化影響力；把文化資源整合起來，整理先周文化的遺址、文物、傳說等，打造周文化主題的旅游線路和文化品牌，吸引游客參觀體驗；先周文化圈各個地方要打破地域限制，加強區域合作，把周文化保護好、傳承好、發展好，共同推動周文化“出圈”。

（康健）

記者手記

完美的一縷陽光

和數千年前的不窋一樣，我們剛到慶陽時，一切都是未知。深夜、大霧、細雨……看不清前路，也退不回歸途。經過一晚短暫的休息后，霧散了，天亮了。我們在慶陽博物館采訪時，墻上的一行大字令人印象深刻——讓歷史說話。這仿佛就是對我們此次采訪最生動的詮釋。

當我們到達周祖陵時，正是烏云蓋頂，隨著采訪不斷深入，周祖不窋的形象也在我們心中不斷立體起來。就在此時，陽光突然刺破烏云，直直照在周祖陵所在的山頂，所有人的情緒都達到了頂峰，大家紛紛拿出相機、手機，要把這一刻留在鏡頭里。這一刻，我們理解了先祖踏上流浪之旅的不甘和彷徨，經歷了三代人同甘共苦的奮斗，并在陽光照下來的那一瞬間，感受到了破繭重生的喜悅和希望。

我們尋找，我們感受，我們傳承。

寶雞融媒記者 張家旗

編輯：賀雅楠